俞莲舟却一直在打量她膝上箭伤,听得她说,张口确便只一句话:“你信我不信?”
老大夫一愣,没想到俞莲舟一句劝人之言都未有。
沈浣也是未尝反应过来,听得俞莲舟如此相问,本能的点了点头。
俞莲舟见得沈浣点头,沉声道:“好。”,随即右掌一提,出手如电,一掌切在沈浣后颈。这一掌之快之准实是令人叹为观止,沈浣又不曾防备,被他一掌切在后颈,立时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。
“活该!”方才还狠得牙痒的阿瑜眼睛尚红着,此时没好气的抱着胸,看着昏过去的沈浣身形一软,便要滑下床,却被俞莲舟长臂一舒揽住。
见到自家英明神武的元帅被人一掌劈晕,老大夫似乎也毫不同情,笑呵呵的同俞莲舟道:“还是俞二侠劝得好、劝得好……”他这一句话也尚未说完,但见得俞莲舟一只手抱了沈浣,另一只手竟是随即按上长箭没入沈浣左膝伤口的交接处,眨眼之间,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,那长箭应声而断。
这一下老大夫转瞬便是惊怒,“俞二侠、你你、你怎可如此胡来?!这掰断箭杆可要重伤了里面筋脉!”说着慌忙俯身便要再替沈浣止血。谁承想俯身一看,不由得一愣。但见得那箭杆齐齐而段,伤口处竟似毫无振动,不仅没有皮肉被撕裂,连新血也没有渗出。竟似是那箭杆无故自己短了半截一般。
原来那箭杆却是被俞莲舟以绵柔之力震断,穿入沈浣左膝的部分未尝有过分毫震动。
老大夫惊异的看着俞莲舟,半晌笑道:“俞二侠好手法!这下无需再把整只箭抽出,倒是少遭不少罪。”
俞莲舟摇了摇头,只低声道:“大夫,您动手吧。”
“不用麻沸散?”老大夫皱眉问道。
“不用,她醒不了。”俞莲舟将沈浣放躺在床上,一只手抵住她身下灵台穴,制住她任督二脉,果然片刻间沈浣呼吸缓慢下来,睡得极沉。
那老大夫也知晓江湖人士自有一路法门,当下不再多言。拾掇好以火烧灼过得刀具与洁净棉布,专心处理沈浣膝上箭伤。
一旁的阿瑜跟随沈浣在前线厮杀十余年,早已见惯了血腥场面,然则见到沈浣膝上皮肤筋肉被层层割开,依旧忍不住红了眼,却又不敢出声。直到露出森森白骨,终于忍不住别过头去,一手捂嘴,秀面之上不知是汗是泪,手抖得犹如筛糠一般去取布巾。
俞莲舟坐在床侧,却不去看那老大夫处理的伤口,只细细查看昏睡着的沈浣。但见她颊若刀削,比起两人大半年前分别之时,又是瘦了不少。想来这半年由山东一路苦战至大都,又千里转战回马汴梁,必是艰苦异常。此时她脸上犹带着方才城外恶战之时被烽烟熏染的灰黑,兀自双目闭合,双眉皱紧,却是睡得极不安稳,想来必是因为膝上尖锐入骨疼痛,虽然任督二脉被制气血不行而不至转醒,但那疼却是难减半分的。
俞莲舟接过阿瑜递过来的用温水浸湿的布巾,替沈浣将脸上黑灰与汗水擦得干净,又将她满是鲜血的手擦净。正要抬手,只觉得手上一紧,却是沈浣昏睡之中兀自抓紧了他指掌。俞莲舟本要起身,被她一抓,便又坐回床边,微微一叹。
廿载以前,那个骤逢家变的孩子睡梦之中极不安稳的以小手紧握住他两指,整夜不松。如今当年的孩子早已由垂髫稚子长成为顶天立地的三军元帅,一肩扛起半壁江山,昏睡之中却依旧握住他不愿松手,那手早已不似儿时幼小稚嫩,持枪征战的手,掌心厚茧遍布,手背楞骨分明。
正得此时,忽听得门外一声高声通传:“报!元帅,城北贺将军……”这一声通报历来入斥候通传军情的规矩一般,声音甚大。屋中老大夫眼皮都未抬得一下,继续针快手稳的缝合沈浣的被箭穿裂的腿筋,俞莲舟亦是动也未动,坐在床边任沈浣拉着他的手不松。唯有阿瑜,为着沈浣的伤,惊怒在前,忧惧在后,如今这一声能惊起半里的高声通报瞬时触了她的逆鳞。杏目圆睁柳眉倒竖,阿瑜哐当一声踹开门出去,怒瞪着那大嗓门的小士卒。那小士卒如何应对的了阿瑜的怒气?被她一张乌青俏脸吓得哆嗦,“夫、夫、夫人……”
“报报报!报什么报!报你娘!天大的事也给老娘滚去找军师!吵醒了元帅,老娘扒了你的皮!”
那小士卒如何还敢多言,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,一路冲去城南找刘基去了。
未承想那小士卒刚飞奔而去不到片刻工夫,接连数声巨响蓦然由城北传来,震得脚下大地解释一动。阿瑜随军多年,听得这声音立刻便知晓过来,城北察汗的人马竟是刚退不久,即刻又扑了回来。她抬头望天,但见滚滚烟尘染过青天耳间隐隐听得杀声传来,一如十余年来日日所见。转过头去,是紧闭的房门,静的未有一丝声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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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浣是蓦然间惊醒的。
从沉睡到清醒,竟只是眨眼工夫。但见得屋内灯火昏昏,屋外天色已黯,她心中一惊,立刻回想起来昏睡之前发生过什么,噌愣一下坐了起来,只见得俞莲舟正坐在床边,一只手尚被自己抓在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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