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天光大亮,小梅将所有洗漱用的东西送去主殿,从偏殿走出的第一瞬,便看见了坐在长廊尽头的落芽。
身子在阳光下,面庞在阴暗里。
落芽半睁着眼,森森地看着小梅。
小梅手中端着东西,看到落芽的第一瞬,险些没被惊得叫出来。
快速垂眼恭敬唤了一声:“姑姑早。”
走神的眸子缓缓恢复了往日的模样,落芽轻轻点了点头,面上重又扬起了浅浅的柔和:“去给娘娘送东西?”
小梅垂着头,一动不敢动:“是……”
视线垂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,落芽声音平平落下,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:“去吧。”
“是……”小梅心头依旧砰砰直跳,不敢多有停留,侧过身,下了台阶,径直往主殿而去。
落芽面上噙着浅笑,视线里却是一片阴暗漆黑,直直地落在小梅的背影上。
屋内,小菊已经开始收拾外殿,瞧着小梅走进,视线冲着小梅眨巴了两下,继而轻轻摇了摇头。
小梅愣了愣,心头揣测着小菊的意思,殿内,赵瑶的声音慵懒而起:“做什么磨磨蹭蹭的。”
“娘娘。”小梅脚步匆忙,端着东西入了内殿。
着着一身薄纱里衣,赵瑶侧躺在床上,睡眼惺忪,脑子里却是一片清醒,睨了一眼走进来的小梅,声音散散而落:
“皇上昨儿个夜里什么情况。”
每日询问皇上的情况,早就是栖凤殿内的惯例。
小梅将帕子拧干,恭敬地送到赵瑶的跟前:“回皇后娘娘的话,皇上昨夜,留宿沉月殿。”
接过帕子的手猛地一顿,赵瑶睁开惺忪的眼,嘴角挂起一个深邃的笑意,看着小梅,轻轻落声:“又是沉月殿啊。”
小梅乖巧站着,小心翼翼抿了抿唇,不敢开口多言语。
“成忆昔啊成忆昔。”
抬手用锦布轻轻擦了脸,赵瑶面上神色淡然至极。
心底里,对于这个成忆昔,赵瑶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。
她心里很清楚,皇上封成忆昔为妃,本就是为了制衡爹爹,她赵瑶,从来都不在乎那些权利。
她要的,只是姚辙这个人。
随手将帕子丢给小梅,赵瑶坐起了身,示意小梅给自己更衣:“去准备些小食,本宫也该要体恤体恤这昔贵妃了。”
殿内殿外,所有的婢女皆是听得一清二楚,心头皆是咯噔了一声,悉数都没有说话。
沉月殿内,一片安静。
微微守在外殿,等着自己主子自然醒。
微微自小便是侍奉在成忆昔身旁,如今又跟着进了宫,是为成忆昔最信任的人,也是因此,沉月殿内,并未安排别的婢女。
皇上来沉月殿的次数,越来越频繁,每次走后,自家主子似是都比往日要温柔些许,微微瞧着,心头实在是放心不下。
小姐的心思,难不成当真改变了?
“微微。”
胡思乱想间,内殿的成忆昔唤了微微。
猛地回了神,微微赶着碎步子快速入了内殿,径直奔到了床榻边:“小姐怎么了?”
成忆昔已是坐起了身子,靠在床边,面上噙着浅笑:“有些渴,想喝些水。”
思绪又落在了昨夜的场景。
姚辙确实来沉月殿来得频繁,可并不是如外头人想的那般皇上如何宠幸贵妃。
而是,几近彻夜的长谈。
便是微微都不知晓,姚辙每次来沉月殿,只是因为这处,是他放心、并且能够缓一口气的地方。
彻夜闲谈,口舌自然是干燥,成忆昔冲着发愣的微微摆了摆手:“微微?”
微微恍然回神,冲着成忆昔笑了笑,赶忙回身去倒水。
“皇后娘娘驾到————”
小太监的声音尖锐有些刺耳,穿过殿门,径直落在了成忆昔和微微的耳中。
眸光僵住,成忆昔的手不自觉得紧紧攥住了自己身上的薄被。
微微反应很快,身形快速上前,伸手将床榻的帘帐放下,末了,对着成忆昔小声落了话:“等奴婢回来了,小姐再出来。”
言罢,将帘帐整好,转身向着外殿走去。
身形刚走出外殿不过三步,迎面而来被众人簇拥着女子,雍容华贵,傲然于人,正是赵瑶。
微微不敢有怠慢,快速下跪行礼:“奴婢参见皇后娘娘。”
单手被小梅扶着,赵瑶的视线里满是打量,四下看过这殿廊,似是根本没有看见微微一般自顾自地向着殿内走去,没有任何的客气,径直坐在了主位上。
凤袍翩然而起,随着女子转身的动作,铺散开来,煞是美艳。
一个抬眼,浅浅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微微,眉头微蹙,赵瑶落声:“跪着的那是谁?”
小梅守在赵瑶身旁,行礼回话:“回娘娘,那是沉月殿的婢女。”
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意,赵瑶对着微微勾了勾手指,继而伸手把玩起案桌上放着的笔筒:“穿得这般朴素,跟这沉月殿一个调子,本宫倒是没看到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
末了,无畏地将那笔筒放下,不知赵瑶有意还是无意,那笔筒并未端正落在桌上,而是侧转了好几圈,继而闷声倒在了案桌上,那些个笔筒的笔,毫无意外地从笔筒中滚落了出来,散开在桌上。
眉头狠狠皱起,赵瑶抬袖掩面,声音里是深深的不满和嫌弃:
“这用的什么下等墨,一股子的墨臭。”
“小梅,拿去丢了。”
小梅向来听话,皇后娘娘说什么是什么,二话没说应声,弯腰就打算将桌上散落的东西捡了丢出去。
已经起身的微微心头着急,面上却是不敢有任何的表态,那方墨,是小姐从将军府带来宫里的,小姐一直宝贝得紧。
眼看着那个叫小梅的婢女已经伸手开始有了动作,微微袖中的手猛地一个攥紧,脚步上前,语气卑微且胆怯:“奴婢来收拾……”
抢在小梅下手前,微微动作极快,一把将那笔筒毛笔墨台等物抱在了怀里,不管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墨点,匆忙将所有的东西都送了出去,然后以着最快的速度重新返回了殿内。
赵瑶靠在椅背上,视线里依旧满是打量,扫看过整个内殿,末了,看向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婢女:
“昔贵妃,这么不懂规矩的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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