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主子,”
烎莲望着窗前兀自出神的男人,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影,有些心疼。
“窗边风大,主子,您这精神刚好一点,还是莫要吹多了风啊。”
他几步上前,将臂弯间的大氅抖开,轻轻披在男人的肩上。
“烎莲,你说人这一生,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?”
男人声线依旧,温润中透着寡淡,不起一丝波澜。
烎莲闻言,暂时没有回答,而是为他将大氅细细地整理好后,方才蹲在他的椅旁,一双眼若桃花的水眸深情地望着他。
他嗓音温柔带着无限的柔情,“烎莲不知旁人为了什么,但是烎莲自己,这一生都是为了主子而活。”
是他将自己带离那些恶人的囚牢,脱离了鲛人悲惨的宿命,给了他新的生命,教会他自保的技能。
他就是自己的神,他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。
他眼神炙热,眼底的情意再直白不过,同时,他还有些许紧张,忐忑,主子会嫌弃他吗?
自跟在主子身边,他活的恣意,主子对他很是包容,他再也遇不到这样好的人了。
可有时,他也会害怕,担忧……
曾经的主子,眼底带着光,那是一种放眼天下运筹帷幄,带着自信的光。
可现在,主子眼中的光没了……
即使那段最艰难的时刻,哪怕生命所剩无几时,主子也未曾像现在这般。
他的眼中无物,了无生机。
面对这样的主子,他是害怕的,担心的。
譬如现在,他如此坦诚的表露自己的心意。
他满怀期待,甚至想从对方眼中得到一丝一毫的反馈,只要一丁点都可以。
可是,那里什么也没有了。
“主子,您怎么了?”
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?
为何不能像从前那般摆弄自己喜欢的算筹?
如今他已经不受天道限制了呀!
“呵呵,这世间,没有谁是为了别人而活。”
荀墨璃白净的面上闪过一丝自嘲。
曾经,他历经人世间的冷暖,阴谋,圈套,它们轮番出现。
可这些都没有将他打倒,他一次次地站起来,一次次地活下去。
就譬如此刻,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,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走。
君梧夺了自己的气运又如何?
自己还不是能从他的儿子那里反夺了回来,甚至突破了天道的束缚!
他一直都在掌握着自己的命运,从不向命运屈服。
那些人就像是自己棋盘上的棋子,按照他铺好的路线走下去。
原本这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。
可是现在……
呵呵,不知为何,得了永生的感觉,似乎并不妙……
他看着眼前目光灼灼的烎莲,无波的眼底闪过一丝愧意。
他也不过是自己人生棋局中的一子罢了。
呵呵,为了他而活吗?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确实是,按照他的安排。
他垂下眼眸,遮盖住眼底的情绪,随后又重新看向窗外那一望无垠的树海。
“烎莲,你说这云梦泽,美吗?”
今天又是个烟雨绵绵的日子。
广袤的枝叶顶上,像极了一片五颜六色的草原,细雨蒙蒙,升腾起薄薄的水雾,如梦,如仙。
“自然是极美的。”
最美的当然是主子身边的风景,他望着男人清瘦的面容,眼底闪过一丝失落。
主子眼中无他,他是知道的。
他眼里的光,曾经为京都的舞姬,边疆的裴七,甚至一个不知名的女子闪动过。
但那里,自始至终,都不曾有过他的身影……
可是,他很快又想通了,只要能留在主子身边就可以的,这样,他也就知足了。
“那我便将这云梦泽送给你吧。”
就当作是补偿。
“主子?”
烎莲不解,他诧异的望着眼前的主子。
男人垂下头,温润的眼睛就这样看了过来,比以往多了一丝愧意。
“烎莲,这些年辛苦你了。”
他像是在与他辞别一般,面上虽带着温和,说出的话却是斩钉截铁。
“不!”
这一刻,烎莲害怕极了,他脑中已经乱作一团。
“主子,这云梦泽是您的呀?为何要给烎莲?”
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……
“主子,您是不是不要烎莲了?烎莲做错了什么?您告诉我,我一定改!”
为何他从主子的脸上看出了一种解脱的感觉,他这种看透生死,随时羽化的模样,令他心头大恫。
“烎莲。”
荀墨璃的声音总是有一种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。
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年,他很快就要成年,鲛人貌美,他已经初见雏形。
自古以来,鲛人都是贵族亵玩的对象,他们没有自保能力。
可是烎莲不同,他是水族,待在这云梦泽内很安全。
将云梦泽托付给他,一则是作为他的栖身之所,二则,自己也有要做的事。
“这云梦泽有雾障以及云藤,定能护你周全。”
“不,主子,烎莲不需要!烎莲只想跟着主子,主子去哪儿,烎莲就去哪儿?”
“难道,你不想救你的族人,这云梦泽是个可栖身之所。”
烎莲衣襟觉察到荀墨璃话中的诀别之意,他痛苦地摇着头。
“主子,烎莲感恩主子肯收留族人,可是烎莲想要侍奉在主子身旁。”
他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,泪眼婆娑。
他本就生的美貌,加上即将成年,他已经选好了性别,此刻哭起来,有种泪花待遇的柔弱之美。
荀墨璃的眼神却无丝毫动容,他缓缓闭上双眼,面容怅然。
修长的指尖轻轻抚上心口,他一直自诩掌控命运,却不知早已深陷命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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