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……云师兄……
洛紫心下有些急,却又寻不到什么来说。
“她若得留蓬莱,好歹还算个仙门中人,只是前事多错不免有人指指点点;她若得入人间,凡事重新开始也无不好,只是从此孤身一人,且不老不死易被凡夫当做异类,不免要多次搬移有些累苦。”风独灭叹息着分析道。
众仙四下对望,眸中无可无不可,都不多说。
南试罗冷冷哼了一声,更不屑为她来说这些。
“还是让铃丫头留在蓬莱吧……”洛紫犹豫了半晌,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,其实心下也多茫然,不知这是对?还是错?
她正因着天书上所得费神怔神伤神,便感怀中之人动了动,这才发现她的体温早已如常,刹时,所有思虑皆抛九霄,洛紫欣喜而激动地去摇怀中的少女:“铃丫头?铃丫头?你醒了么?”
众仙微惊。
无意识地嗫了几声,长睫轻颤,循着耳畔似远非远的轻唤,怀中瘦小的身子缓缓睁开了眼。
洛紫嘴角的喜意不断拉大,眼睛里满满都是疼惜:“铃丫头,没事了……”
她睁着迷茫而失神的大眼,一眨不眨地望着抱着自己的女子,小声而怯怯地如是说道:“你……是谁?”
洛紫一懵,笑容就那么僵在了嘴角,满殿的仙人都怔住了。
陈清事实后便不曾开口的宁辞剑双眉忧心地拧起,秋雁儿嘴不由大张,花又雪与离少仙也都皱了眉,只有静侍一侧的霁洛始终神情肃淡。
寒海之上,莹白的指环在晨光中晕开无尽悲寒,冷冷映射出无言的怆白,与苍凉。
是震,是惊,是疼,还是空?
说不清,道不明。
那一句“你……是谁?”的余音仍萦在耳畔。
心上一瞬间泛开的惊天刺痛,将他所有的意识刹那间冻结成冰。
她,忘了?竟是……忘了……
不知是何念想,怒?气?悲?疼?分不清,只是忆及玄门镜前她空茫而麻木的眼神,脑中一滞,心上蓦然疼如锥刺,突然很想问一问,那时,乾坤殿内,她哭着抛开的,究竟是那锁心盒……还是那一份执念?
断不了,不愿断,最终选择了这样,来救赎不能挽回的罪孽?真就如此难么?自己竟将她逼到了这一步?
分明是气了,分明是悲了,可他却不知道,他究竟是在气什么……悲什么……
终归还是抵制不住,由内而外觉得冷,彻骨的冷,这陌生的刺疼难承,陌生的绝冷滞心……是他数百年来从未体验过的,恍然间只觉天地间一片冰寒,六界穹苍竟是如此寂瑟……仙力不受控制地再次肆乱瀑涌,一身真气倾推而出,万里霜凝,冻地寒天。
幽蓝的海水再次冒起一片白茫寒气,微凉的云天受不住此番冰寒仙力,由小而大,忽然飘起片片鹅绒白羽……悲然,缱绻,刹那之间,飞雪肆天,冰凝千里。
其后的墨凰看着云诀,轻鸣一声,竟也受不住这似要冰冻天气的凄寒,无声挥翅飞远。
多少痛,多少倦,多少苦心孤诣的爱护,全化了这漫天凉薄……默然轻落……
她忘了?忘了天地间所有人,也包括他这师父么?全身一颤,他踏着雪凤向正殿冥然而去。
“益铃,你当真失忆了么?”长天青半点不曾料到,眉头大皱喝问道。
而她只是傻傻地睁着大眼,寻着声音望向了他,那无尘无垢无知无识的迷茫眼神,如初生婴孩一般,半点不知防备,也不知人事,只看得人心上叹息。
“哎……”风独灭悯然一叹:“这孩子,是受了苦了……”
长天青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愧然地偏头:“死死生生一百年,难免忘了些事变得痴傻了些,今后出来也就好了……”
“铃丫头,我是洛紫,你的洛姐姐,你可还记得?”
她痴愣了半晌,方才缓慢而茫然地重复道:“洛……姐姐?”
“是啊,我是你洛姐姐……”脸上湿了一片,洛紫含着泪,笑点头。
而她只怔怔地看着她脸上的泪痕,满眼都是迷惑、不懂和茫然。
“既然她已失忆,不若就让她自己选吧,是留在蓬莱,还是去往人间。”横萧眼中有殇,轻轻一声怜叹。
众仙都没有开口。
“铃丫头,你是想留在这里……还是去到凡间?”洛紫殷殷地看着她,微微哽咽地轻声问。
她眼下微怔,听清她的话竟现了一层怯意:“不……不要留在这里……洛……姐姐?”她有些无措地伸手攥住了洛紫的衣袖:“这里冷……这里好冷……一直冷……”
殿外,云诀仰面轻阖双目,一头的云发漫舞凄风,海上寒波轻荡,雪下得更大了……
洛紫心中一疼,再说不出多余的话来,微抖着将她瘦小的身子慢慢抱紧,终于还是痛哭失声。“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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