伺候过三位君主，包括夜北尧的祖父与父亲，这么些年细算下来，他统共被声称要殉葬四十三次。
高祖皇帝的幼子死了时，让他殉葬。
先祖皇帝的皇后遇刺身亡时，让他殉葬。
如今到新帝这里，还是同样的境遇。
老太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，这么些年经历了这么多“生离死别”，自己也见怪不怪。
殉葬就殉葬吧，反正每次也殉不上。
北渊都是仁慈的皇帝。
仁慈的皇帝都只是嘴上说说，让他们尽心。
嗯…就是如此。
“老臣参加皇上，皇上万安。”
老东西先是朝夜北尧伸手拘了一个礼，随后才转身看向床榻上的人。
看了一眼女人艳丽的脸蛋。
虽说苏娆昏睡了一日，也未吃喝，但脸色瞅着却还是不错。
没有丝毫苍白之色，甚至还有些潮红的余温。
看着，不是什么要紧之事。
老太医松了一口气，察色观貌之后，又静静为女子搭上脉搏。
时间过去了好一会。
“如何？”夜北尧问道。
“回陛下的话，娘娘的脉象平稳有力，气息匀脉，看着…不像是您所说。身患害疾的模样。”
夜北尧不禁皱眉：“既然皇后无事，那为何睡了一日，还不见醒？”
“这……”
老太医犹豫…
他怎么知道皇后还不醒，卖相看着一切正常，鬼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说着。
要不，您委屈一下，去下面问问，老臣在这等您回来？
这话——
自然说不出。
老太医看着皇帝一副恨不得额即刻生吃活剥了他的眼神，顿了顿，反复斟酌再三，才缓缓地开口道：“娘娘前些日风寒虽已痊愈，但仍身子亏虚，昨儿又亲眼目睹那般场景，一时心火旺盛，气急攻心也是有的。”
老东西开始无中生有，？无中生事。
夜北尧的长指磨了磨手心的玉扳指，听着老太医的禀报，心里终于生了欣慰。
听了太医的话，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。
“那此刻该如何？”他又怎。
“老臣开两服稳神固本的药，混在汤水中让娘娘喝下，修养身心与经脉…”
“那还不快去！”夜北尧急不可耐地低吼道。
“是，老臣……这就去…”
老太医跟着宫人一并下去。
赵德顺亲自煎的药，盯着那架子上小火慢炖的汤蛊，眼睛寸步不挪。
服了汤药差不多两个时辰，女人也依旧没有要醒的征兆，夜北尧实在没办法了，令人将熊傲天给架了过来。
“喂喂喂，你们想干什么，光天化日就想绑熊，俺告诉你们，你们这是……”
话音突然戛然而止
熊傲天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，一个闷头扑过来。
夜北尧见状，挥挥手，示意其他人都退下。
男人嗓声有些哽咽，看着此刻跪在女人床边的人，破天荒地眼里没有冷色。
“昨晚到现在都是这幅情况，没有要醒的征召。”夜北尧轻声向其说明。
究竟怎么回事？
他的确不清楚，若太医都束手无策，那估计…才就更大麻烦了。
熊傲天也难得沉了声，看了眼床上的人。
伸手去探了探女人的鼻息，又抬了抬女人的眼皮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
“怎么，你会诊脉？”夜北尧惊喜地问道。
“不会。”
“那为何……”
“俺见得镇上的大夫都是这么干的，说不定有用呢！”
夜北尧：“………”
他妈他为什么会对一头熊办抱有希望？
而与此同时，床榻上的人却倏地紧皱了眉，手不自觉地掐紧了被单，整个人奄奄的，满脸都呈痛苦之色。
*
*
苏娆做了一个梦，一个很长的梦。
这个梦的绮境，是仙境之州的云白神山。
神山之巅
一身红衣潋滟的女子跪伏在地，神色虔诚地向上首拘了拘。
随后，一个空灵却又清旷的声音从上头传下，嗓声轻然然，但又偷着无比庄重的威严。
“本座问你，你当真愿意这么做？”
“是！”
苏娆顿首点头：“小女愿意。”
上首的闻言，轻叹了一口气，拂过手中的净瓶，抽出瓶中的仙叶在女人身上挥了挥：“也罢，只要你能完成本座所托之事，本座自会渡你成仙！”
“不过你要记住，情缘因果，有些事是蒙蒙之中一切任天命，你且切记，断不可强求！”
苏娆抬起头：“小女不明娘娘之意，还请娘娘明示！”
女娲娘娘并没有回答她的话，而是挥了挥手在她身上点化一二，周身泛着淡淡的白光。
随即眼前的仙山，开始崩塌。
山土瓦解，江水覆流。
一切都不复存在。
万物霜白，有始有伊。
冥冥之中，她听见了女娲娘娘给她留下的话：“情缘天定，随心随吾；不可身陷囹圄，悔之晚矣。”
情缘……
苏娆陷入梦境中的沉思。
当初分别时，初来人间她还不懂娘娘的意思，如今，却是已能掐算出其中一二。
后半句的意思，是让她不可陷入执念，剑走偏锋。
执念？
自己有何执念？
下凡来，自己最大的执念便是只与一人有关…
前些日男人向自己表露心意，情深款款。
她虽铁石心肠，但也能感受到男人对她的心意，自己何尝想拒绝他？
夜北尧一次次为自己舍生忘死，她怎能视之不理。
可她始终，没忘记自己此处下凡的目的。
推翻暴政，建立新秩……
她骇然，自己固然都夜北尧尚存情意，可也知，二人身份与道义相悖，如何能在一处？
情生执念，剑走偏锋。
果真是应了女娲娘娘当初的那句话吗……
她，该如何？
她又能如何？
昏暗的隧道突然走向尽头，一下子整个世界都变得光亮，射入强烈耀眼的光芒。
强光射入眼际，苏娆无可避地揉了揉眼，慢慢从床上爬起，缓缓睁开，适应光线。
“醒…醒了？”
夜北尧一直守在床边，听见床榻上传来声响，猛地抬起头，果真见女子醒了过来。
“身上可还有哪些不适，快…快，太医，太医快进来！”
夜北尧地话声十分沙哑，一听便是许久没有阖眼所致。
可男人不管这么多，“唰”地一声便站起来，满脸欢喜地朝外头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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