喻绯一开始还没觉得面前的沈遇白有什么异样。
直到他颤抖着睫毛，抬起了眼睛。
“……”
于是少女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，她坐直了身子，双手搭在膝盖上——有些假意端庄做作的姿态。
这双眼睛她太熟悉了。
瞳中色泽深沉漂亮，看着她时总携着淡淡的温柔与无奈纵容，情绪藏在眼底，完完整整的装着凡尘人间。
这就是她曾沉溺的眼睛。
只是今时不同往日，如今他瞧着她，总带了些小心翼翼的可怜，与浅显易见的愧疚。
“凤诩上神，”她说，“别来无恙。”
何来别来无恙。
喻绯，你瘦了很多。
少年神祗望着她，心尖猛地被人攥住，唇齿间弥散开淡淡的苦涩。
蓦地被她识破，他有些忍不了的阖上了眼。
柔软唇瓣张了张，却始终无法出声叫她名字，哪怕只是一声。
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鄙，想与她亲昵，却只能靠亲临小位面，这般偷偷摸摸令他不齿，可又别无他法。
他就像是个小偷。
凤诩白了白神色，指尖乖乖的攥紧了。
“凤诩上神，既然您本人都在我面前了，那我也不跟您客气……有个事儿我想通知一下您。”
有些话交给系统转达总比自己开口更能达成目的，他能在系统面前装死当作听不见，却无法忽视她的每一句话。
凤诩哑着声音：“……你说。”
“剩下的任务我不做了。”
她倒是言简意赅，依旧随着性子来，做派依旧端庄，看起来很恭敬，实则并不。
“好。”
经过这几个位面的任务历练，想来要她收集的信奉气运已经足以修复她八成灵魂与肉身了，至于剩下的两成……他用他的灵魂碎片补给她就是。
这是他欠下的债，若那日在诛仙台，他没有与她执剑相对。
她就不会故意朝着剑尖靠近，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受伤，更不会跳下诛仙台。
“那您把沈遇白还回来吧，”喻绯扬起嫣红的唇，朝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意，“我有点强迫症，这个位面我还没睡到他。”
凤诩：“……”
凤诩：“？”
眸中情绪挣扎，唇瓣一张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，就只能垂下眼睛抿紧唇瓣，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。
躲在空间里的系统也很无语。
睡主神本人不好吗？
眼睁睁看着把他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】操【爱国敬业诚信友善】到【教育以提高国民素质为根本宗旨】失语不好吗？
看着清冷的神祗乖乖由你摆布，这感觉不好吗？
凤诩不说话。
喻绯便也不再开口。
他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撤出了神识，一个人默默蜷回空间去了。
喻绯叹了口气：“……”
这家伙还真跑了。
沈遇白兀自茫然：“嗯……嗯？”
她有点失了兴趣，于是只是伸手给对方顺毛摸了摸，就要起身回房补个觉。
猝不及防看到凤诩，她现在着实有些乱七八糟。
把自己裹在被窝里，喻绯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，还是觉得心慌，慌得让人暴躁。
【宿主大人】
脑海中的小破鸟系统挥挥翅膀，小声的叫她。
【主神大人现在有点自闭】
他抬指便现出了一片结界，而后将自己藏了起来，小破鸟寻不到他，总觉得要出事。
【其实这个位面的数值已经完成指标了，要不就结束任务吧？】
结束任务？
喻绯愣了一下。
可沈遇白那么让人心疼——经历了这么多位面，极少有人能让她觉得心尖被掐的这么疼。
他太乖太懂事了，她甚至想多陪陪他。
想看他考上大学，看他多笑笑。
于是她顿了顿，还是轻轻摇了摇头：“……不。”
系统犹豫了一下下，还是答应了下来。
【好。】
所以她在这个位面多留了几天。
时光开了七倍速流逝，喻绯花了几天时间，陪着沈遇白，度过了完整美好的少年时期。
拿着录取通知书的那天，他笑着吻吻她的唇角，冲她晃晃手上的东西：“看，我厉害吧。”
“你不给奖励么？”
“呀——喻绯，你略抠。”
“亲亲！我就要一个亲亲可以吧！”
“不带这样讨价还价的！”
脱离位面的那个瞬间，喻绯闭上了眼睛。
所有人都可以是少年，但是他，他们。
可以永远是少年。
**
【第六位面任务完成】
【非常感恩这段与您相处的时间，任务机制已结束】
纯白空间内空荡而冷清，小破鸟看着她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跺了跺爪子，叼着锅碗瓢盆飞走了。
“你可以回去了，喻绯。”
此时的少女终于变成了他所熟悉的绯裙神祗，凤诩懒洋洋的窝在那儿，抬起的指尖很无力。
相较之前的几面。
这次的他似乎苍白无力的多。
“你怎么了？”
终究还是不忍心，喻绯缓缓走到了他面前。
芝兰玉树的少年此时只能倚在那儿，半阖着眼睛，唇色也白的吓人，墨发垂落至肩，面色虚弱至极。
微冷的纤细手指搭上少年手腕——她这才发现，现在的凤诩太脆弱了，淡青色的脉络跳动无力，丹田毁的彻底。
“凤诩，怎么回事？你怎么……”她慌了神，有点手生的用内力去探他——很明显，他要死了。
她抿紧了唇瓣。
“别为我难过，这是我欠你的。”
他以为自己抽些灵魂碎片来给她不会怎么样，可他忘记了自己也是破碎的，跃下诛仙台，凤诩护着她，他甚至比喻绯伤的还要重。
现在为时已晚。
他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好像就要睡过去了。
“我要怎么救你？”
可眼前的女人红裙灿烂晃眼，他无意识的抬手想抓住她，却没有用。
他只抓到了残影。
那只苍白的手抓了个空，在垂下时被喻绯握住。
“是你用自己作为代价，重塑了我的肉身，是不是？”
凤诩闭了闭眼：“……嗯。”
“你跃下诛仙台，是为了救我？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你也对我动了情，对么？”
“……”
少年神祗勾了勾唇角，露出个浅淡却惊艳的笑意。
分明难受的要死，他却还能对着她，露出柔软的笑。
“对，我动情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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