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你。”
她浑身如置身冰雪间，直冻得阵阵发抖，四肢无力，眼皮渐渐发沉，就想在这片冰雪中睡过去之时，一双温暖的臂弯抱住了她。
“不要这么傻，不是你。”
那声音又道，那怀抱像冬天的火炉，将如僵死的蛇般的她一点一点地捂热，使她那越跳越慢的心脏又一点一点地复苏回来。
“你要我拿你怎么办，活得这么蠢。”
解无冬将她紧密地圈在怀里，有些生气，但更多的是无奈。
方才他疼晕了过去，本没有那么快能醒过来。可是在他意识全无的那时候，他却再清晰不过地听见了她的求救声——
为什么是我？为什么是我？
不，不是我，不是我啊……
谁来救救我，救救我……
一声又一声，慌乱又痛苦。
所以他醒了。
“就算是你那又如何，我来替你担着。”
“解无冬。”纪五福的理智渐渐回笼，有些失神地唤了他一声。
“嗯，我在。”
“你……”你不是不愿意看到了我吗？不是不愿意喝我的血吗？你不是恨我吗？
纪五福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问，可是才张开口，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，尽数喷在解无冬的身上……
解无冬却松了一口气，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，“睡吧。”
纪五福终于陷入沉睡。
靳愄捏紧了拳头，却苦于没有力气冲上去分开二人。
…
…
纪五福再次醒来，已经是次日午时。
身上嫁衣已经被脱下，换上了一套崭新轻便又柔软非常的常服，眼前入目一片艳红，正是她在等待拜堂之时待过的解府客房。
想起昨日令人天翻地覆的一切，她有些黯然，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门吱呀一声开了，李容昊一如往常，拖着个大包袱吃力又踮高了脚走了进来，看到她坐起来发呆，很是开心，把脚跟放了下来，“五福姐姐，你终于醒了。”
“容昊。”她望着那张正在逐渐褪去了婴儿肥的小脸，心里暖了暖。
有的东西每天一个模样地使得大家胆战心惊，但其实更多东西，还是原来的模样。
李容昊熟练地往外掏着东西，有油条，艾草糍粑，大肉粽子，红糖发糕，两大块牛肉干，还有一碗包得严实的桂圆莲子粥。
这些食物都有一个特点，那就是都由老板一早做好，收了铜板就可以随手包起来递给客人的，不需要排队等待现做新鲜的。
“容昊，怕不怕？”分明是怕的吧？否则怎会连上街买东西，都如此匆忙。
“我一个人的时候，就怕，很害怕。”那一世人间处处是地狱，谁人不怕？李容昊诚实地道，“可是如果在五福姐姐身边，我的心里就感觉很踏实……什么都不怕。”
纪五福接过他递过来的油条，拿在手里并没有咬，“容昊，我……让你失望了。”
“五福姐姐已经很厉害了。”李容昊板起小脸教训起她来，“你忘了，那时候，那些庸医们查了两三年，都没查到是因为虫子。”
“可是这种虫子，如今，提前了三个月来到了中原。”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没胃口，她把油条放回桌上。
“在这个时候，时间就是生命啊。”
“五福姐姐，根本不是你的错。”李容昊道，吃下一块红糖发糕，拍了拍手里的糕点屑，“那一世，你没去西域，那虫子不也传过来了？”
“我知道……可是，还是自责。”她一直放着苍耳子培育的红骨，之前更是几乎贴身紧跟着，就是为了不让他培育出带着梅香的红骨来。
只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，他之所以会发现铁丝血虫，还是她亲自带去的……
她是间接导致这一切提前发生的人，同样是引起骨瘟的罪魁祸首之一。
“五福姐姐，那已经不重要了。”李容昊拿起另一块红糖发糕塞进她的手心里，“当务之急，是找出解药。”
谁造成的，谁引起的，当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后，是谁的责任已经不重要了。
“还有，能吃就多吃点。”李容昊道。
纪五福被他最后这句逗笑了，“不能做个饿死鬼，对不对？”
李容昊道：“嗯……那一世，我虽然是因为染了骨瘟才被烟姨娘丢下的，可是我却是活活饿死的。”
不过，染上了骨瘟，最终下场也不过是个死。
“容昊……”纪五福心里堵得慌，抓起手里的那块红糖发糕就往嘴里塞，“我知道了，我不会再轻易陷入魔障了……我要吃得饱饱的，才有力气去跟骨瘟对抗。”
李容昊重重地点头，“嗯！”
有五福姐姐陪着吃东西就是香！
他吞下一口粽子，也把喉间哽意吞下去。这一世与五福姐姐一起有伴，黄泉路上不会再那么孤单了吧……
…
…
吃饱喝足，纪五福哄睡了半宿没睡的李容昊后，在另一间客房找到了靳愄。
没想到解无冬竟会让他进来……
想起解无冬，她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愧疚不安。
靳愄内伤未愈，仍未能离开轮椅，在他们到来之前，他正坐在桌旁，对着空茶壶冷笑。
不用说，肯定是解无冬不让人给他上茶……她从自己房里拿来一壶满满的温热的茶，手脚利落地给他倒了一杯，双手捧着放在他的面前。
“大人，您好些了吗。”
“别叫我大人……你往常都叫我靳大哥。”靳愄喝着茶，感觉这茶叶可真苦涩。
纪五福直接道：“大人，我是来问骨瘟解药之事。”
她既立过了誓，就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誓言，说了为奴为婢，她就会一辈子谨守尊卑之分，不会僭越半步。
她如此开门见山地问解药之事，靳愄也不意外，“解药……暂时还做不出来。”
纪五福默然片刻，“你骗我？”
“我没有骗你。”靳愄道，“有一味药……还没到时候成熟，尚未能采摘。”
纪五福深吸一口气，“要等多久？”
靳愄沉默。
纪五福声音紧绷，“大人，我只想知道，我爹能等多久。”
靳愄道：“昨晚，你师父已经派人帮你把你父母请了过来，我替你爹把了脉，是风寒无异，并非粉红骷髅。”
纪五福不怎么信他，“骨瘟初时症状与风寒无异。”
“我已经给他开了药……明日即可彻底止咳，你明日便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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