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鸹岭,一片赤地的坟场之内。
徐人君缓缓踱步其中,时不时弯下腰搓起一抹赤土放在鼻下嗅嗅。
摇头笑道:“区区草鬼婆,竟真的能将伏尸催化为旱魃。”
“看来王家那小子应该传了她不少的祝由秘术,可惜可惜。”
对着仅有的一个坟头叹息了几声,徐人君猛地将右手插进了自己胸口。
并没有鲜血溢出,仿佛他插入的只是一汪泥潭。
噗的一声,右手拔出。
胸口的血肉组织迅速愈合,转瞬间便恢复如初。
随着右手拔出的,还有一丝稀薄的残魂。
“你……一直都知道我在?”
残魂并没有感到惊慌,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处境。
“呵呵,”徐人君冷笑一声,眯着眼睛道:“王家小儿,你也算有半分能耐,若能多活个几十年,定能成为王家的顶梁之才。”
王墨的残魂并没有理会对方的夸奖。
而是回首看了看四周,惊讶道:“赤地千里……你当真炼成了旱魃?”
徐人君摇了摇头,抬手指了指墓碑道:“是你家女人所为。”
“什么?”王墨大惊,用尽全身的力气飘到了墓碑旁。
王墨与发妻洛雨环之墓。
是个刀刻的大字力透木碑,似是刚竖下不久。
他心里知道,只有魏云才会想的这么周到。
虽是心哀发妻已故,却也无法再有什么悲伤。
无它,指引他现在只剩下半片残魂而已。
不知何时徐人君也走了过来,满面哀容。
安慰道:“人死不能复生,你做游魂这么久了,也该看透了。”
王墨虽是残魂,但不是傻子。
自是知道这徐人君另有所图才会在蜕皮时保下他这半片残魂,并且藏到了体内深处。
就连魏云和梁妙也以为他消亡在了徐人君的钓鱼行动当中。
于是冷冷道:“说吧,你想要什么?”
“爽快!”徐人君一拍双手,朗声道:“如今四大家族已灭,我祝由一脉仅剩你我,虽然我们都不能再称之为人了。”
“但是,这并不妨碍咱俩携手复兴祝由!”
想当年的王墨也是天才出道,哪里会被对方这种冠冕堂皇的飘渺之言所惑。
冷笑一声,缓缓道:“你看得起我了,如今我这半片残魂,离了你的阴气滋养,不出半日便会灰飞烟灭。”
“携手?我可高攀不起,你还是有话直说吧。”
闻言,徐人君也没有生气,反而凑近了一步,神秘道:“残魂……就不能拥有躯体么?”
“什么?”王墨的残魂猛地一颤。
难道自己还有再次行走在人世间的可能?
下意识的想要答应,余光却又瞥到了那孤零零的坟冢。
“唉……”王墨轻叹一声,萧索道:“洛儿已故,我再次拥有了躯体又有什么意义?罢了,你还是找别人吧。”
虽是拒绝,可他的声音已不如方才那么充满敌意。
徐人君何等人物,这点变化哪里躲得过他的眼睛。
以退为进道:“既然你意已决,我也不勉强你,只是魏兄弟的托付,我只能等日后再行方便了。”
若说如今对王墨还有意义的,这世上也只剩下魏云了。
是他让王姐见了自己最后一面,缓解了这么多年的相思之苦。
也是他受自己所托,才进了老鸹岭一探真相。
萍水相逢,魏云便以知己待王墨。
如今听闻魏云有求于人,王墨又岂能坐视不理。
“魏兄弟?”王墨闻言一愣,脱口道:“魏兄弟有求于你?”
徐人君假装无奈道:“也不算是求,更多的算是合作。”
说着摊开了右手,露出了掌心的那枚小小的红蜘蛛印记。
王墨惊讶道:“传说中的鬼王夜宴,竟然是真的?”
徐人君点点头,低声道:“看来我没猜错,王家确实将你当做家主的继承人培养的。”
“这鬼王夜宴的传说只有四大家族核心之人才知晓。”
“七月十五寒雨夜,百年一次宴鬼王。”王墨低声念道。
“不错,”徐人君严肃道:“这句话在祝由一脉中流传数代,不知过了多少个百年,却从没有人收到这鬼王夜宴的请柬。”
王墨猛地抬头,“你是说魏兄弟也收到了?”
徐人君再次点了点头,正色道:“是福是祸,我和魏兄弟都要走这一趟,所以我们结了盟。”
“而且,我欠他一个人情。”
“人情?”王墨疑惑道。
他当然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情,但想来与此地的赤红坟场脱不开干系。
“夜宴来临之前,唯有极近全力提升自己的实力。”
“我需要你王家的家传祝由秘术,所以我会赐你一具身躯。”
徐人君正色说道:“而魏兄弟,需要这个!”
说着,徐人君再次伸手入怀。
只不过这次他掏出来的,是一尊小小的黑色雕像。
一个小人盘膝而坐,身穿罚跑。
左手胸前捏诀,右手平举,手上还托着一枚小球。
相貌平和,嘴角却挂着一抹吊儿郎当的微笑。
“这是……魏兄弟?”王墨一头雾水,可眼前的小雕像却是与魏云如出一辙。
“不错,”徐人君淡淡道:“我要在这苗疆深处的老鸹岭里,给魏兄弟立一座阴城隍。”
王墨一生见多识广,城隍庙见过不少,阴城隍却是第一次听闻。
不过这都不重要。
因为这尊小雕像不会作假,小雕像上的澎湃阴气更不会作假。
只要是为魏云做事,王墨绝不会有半点推脱。
“好!”
王墨沉声道:“你我本无怨仇,既然你无意祸乱苗疆,我愿意追随与你。”
“哈哈哈!”徐人君闻言开怀大笑,朗声道:“徐王两家联手,何愁大事不成!”
说罢将手中雕像向空中一抛。
只见那漆黑的雕像迎风暴涨,再落下时已有三米多高。
轰的一声落在了赤红坟场的中央,堪堪躲过了唯一的坟冢。
“王墨!”
徐人君大喝一声,正色道:“从今日开始,你的职责便是守护这尊阴城隍,收集老鸹岭乃至苗疆境内的孤魂野鬼,引至此处,供奉神像。”
“如今我赐你肉身,希望你不要辜负魏兄弟和我的期望。”
言毕,右手一挥。
黑暗中一阵窸窣,随后一个高大的赤红身影僵直步出。
身上似还有细嫩的肌肤相连。
“属下遵命!”
王墨目光坚定地应了一声,飘飘然飞向了那高大的僵尸。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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