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降临，宫内华灯初上，朱红墙面琉璃金瓦，在月色中虽没了白天的庄严大气，却依旧闪着细碎的光芒，富贵神秘。
完颜亮的寝宫灯火通明，歌姬舞妓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内歌喉婉转，舞姿魅惑。已近中年的完颜亮，面色不佳，身材臃肿，已经没有了初登宝座之时的专心为政，杀伐决断，近年来渐渐沉迷美色，荒淫无度起来。
“陛下，大理寺卿和大司马求见。”内监王范小心翼翼地进来禀告。
“真是扫兴，这二人就他妈会扫朕的兴。”左拥右抱的完颜亮此时已经酒过三巡正在兴头上，突然被打断，他极其暴躁地示意王范让歌姬舞妓悉数退下。
“有请大理寺卿，有请大司马进殿。”王范立于皇上身边宣召。
“微臣见过陛下，夜晚打扰还请陛下原谅。”大司马完颜雍行礼跪于堂下。
“知道打扰，你们还来？”完颜亮一张红脸顿时蓄满了愠怒之气。
迪古尔也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，“皇上，臣等有要事才敢冒犯皇上，请陛下饶恕。”
完颜亮烦躁地拿起酒杯饮了一口，继续没好气地说，“你不要仗着是朕的亲弟弟，就整日嚣张跋扈，有什么事不能明日朝上再议吗？非要此时搅扰朕的雅兴。”待完颜亮话一说完，迪古尔早已吓地头趴于地，不敢抬起了。
大司马完颜雍是完颜亮的内侄，虽年轻，却腑内千钧，行事沉稳。他不慌不慢地开口，“陛下，因此事万分紧急，又不便于朝堂之上说明，所以臣等才敢冒死前来。”
“哦，是吗？那就快说，到底何事？”完颜亮放下了酒杯，抬眼盯着完颜雍。
“陛下，我朝以武力平天下，大宋惧吾，犹如家兔惧猛虎，这些年我们兵强马壮，是时候把淮水之南也打下来了，怎么可以容许他们继续苟延残喘，臣等冒死也要提醒陛下，天下大业一日不可误延啊，陛下。”完颜雍自知说完以后必遭雷霆大怒，就先将头埋于地上，等候处置。
“哈哈哈，朕还真是孤陋寡闻了。”完颜亮上一秒还在狂笑，下一秒已经将耳光扇到了旁边作陪的美人脸上，因发力太狠，美人脸上留下了清晰的五指血痕，她梨花带雨甚是委屈，瑟瑟缩缩爬到一旁跪起。
“朕今日稍微对你们好一点，你们就把自己当朕的娘娘了，酒杯空了都不斟满，没眼力的东西。”在他的怒骂声中，王范赶紧示意那两名左右侍奉的美人快快退去。
那二人跪于堂下，久久都不敢吱声，只有完颜亮才能打破此寂静，“爱卿，继续说。”
“之......之所以不能在朝上参议此事，实......实在是因为朝中旧国之臣难免有不忠之心，会提前走漏消息。”迪古尔一边发抖，一边鼓着勇气说完了。
今天如若不是完颜雍拉他来，他可不会这样冒险，完颜亮喜怒无常，残暴无度，稍有不慎可是要掉脑袋的。
“起来吧。”完颜亮竟然变了语调，语气温和地说。
等二人起身，战战兢兢理好衣冠，完颜亮缓缓说道，“朕此生大愿，便是一统南北，留名青史，又岂用你们来提醒朕？只是现在不行，时机未到。”
大司马完颜雍信心满怀地回道，“陛下，这些年我朝存费大都用于扩伍强兵，军备已经充足了啊。”
完颜亮不屑地笑了，“呵，难道南边就闲着了？他们就不招兵买马了？我说了，此时并非最好时机，今年科考我会再选一批文武全才，内治外御，也给你们找些帮手。”
二人一听陛下所言，这可是要稀释专权啊，他们万万没想到陛下竟有此打算。
完颜雍向前一步，执手行礼，“陛下，宋人毕竟不可全信，选拔人才还是要以女真族人为首啊。”
“呵，宋人？哪来的宋人？朕的天下，全是朕的子民。这些年朝上真正让百姓心服口服的是哪些人的功劳，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吧？”完颜亮字字珠玑，竟让他们无力反驳。
早些年他也是时时防范前朝之人，才把朝堂机要重职都给了自己人，眼见自己人愈来愈强，几乎都可一手遮天了，很多事都可以替他做主，不呈报不上奏。长此下去，旧人有没有外心暂且不议，自己人就要先反了。
一旦坐上皇位，哪还有自己人，面对皇权的诱惑，自己人又算什么，眼下最重要的是平衡时局，让他们相互牵制。完颜亮有自己的打算，他只是残暴荒淫，他还没有傻。
“陛下......”迪古尔还想说什么，却看到完颜雍一直对自己使眼色，便止住了。
“陛下所言甚是，臣等鲁莽了，时辰不早，就不扰陛下歇息了，臣等告退。”完颜雍急忙说。
二人便行礼，退下堂来。
不一会，堂内又笙箫丝竹，歌舞连连了。
当皇上可真好啊，手握天下权力，喜怒由己，决策由己。完颜雍不自觉地想。
“陛下的意思是不信任我们了吗，要选拔人才加入大理寺和司马府？”迪古尔忍不住地问完颜雍。
完颜雍谨慎周全，基本不会表露真意授人话柄，他只淡淡一笑，不说是也不说不是。
“陛下是真得老了，糊涂了，要我说，您若是做了皇上，这天下哪还分什么南北？早就全打下来了，全是我们的天下了。”迪古尔貌似失言，实则在表明立场，完颜亮丝毫不顾兄弟之情，在朝堂之上也多次当众斥责他，完全不给他留颜面，这天下是他们这些人一起打下来的，这坐上了皇位，就没兄弟了，只剩君臣，只剩服从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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