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是要让八哥也来个死遁?”
她苦涩一笑,幽幽叹道:“有些事,唯有死了,才能逃开。”
允祥望着她,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,良久问道:“你会这么说,多半已有了法子吧?”
“是。”楚言从怀中掏出一件事物,递过去。
秦柱在门外禀报:“王爷,庄亲王和几位大人来了,在厅上等着王爷商议要事。”
允祥看了看桌上的折子,沉吟片刻:“楚言,我先去办点事儿,我们回头再说。秦柱,你带——去福晋那里。”
又对楚言解释:“你妹子那边来人,每回都要见过福晋。你不去,倒怕惹人生疑。你放心,她是个妥当人,对你更是敬若天人,做事也仔细。”
楚言起身笑道:“进了这府,一切全仗十三爷和福晋周全。”
允祥才踏进殿中,就见雍正皇帝胤禛含笑招手:“十三弟,你来看看,这画怎么样?”
胤禛的字写得极好,却不善画,也极少画画。允祥只当皇上一时心血来潮,想要找个人品鉴,带着笑走近想凑个趣,却不想发黄发灰的纸上白描勾勒出的东西那么稀奇古怪。
见他怔住,胤禛有些得意:“看不出画的什么?再仔细瞧瞧!”
允祥指着纸上:“眼睛嘴巴胡子尾巴四条腿,可是两只兽?模样奇怪,倒还讨喜。这小兽样子天真,力气却大,手中这个榔头怕不比他个子还大。大兽看着凶狠,却有些呆气,眼见榔头砸到头上了,也不知道躲。皇上这画的是——?”
胤禛笑呵呵地接口:“朕也不知道画的到底是什么。朕猜着,这大的是猫,小的是老鼠。这猫虽凶,却斗不过老鼠,总受气。这老鼠虽小,心眼却多,胆子更大。只可惜,年月久了,碳墨晕了散了,有些细处,看不出来了。要不然,更加有趣。”一边说着,一边翻着那本旧得发黄的簿子:“瞧瞧这个,猫儿被那鼠儿倒吊在树上,再瞧这个,猫儿踩上鼠儿设的捕兽夹,还有这个……”
都是早年有人用炭笔随手画下的,年岁已久,模糊了,有些地方已经难以分辨。却有人仔细地循着痕迹,把那猫儿鼠儿描出来,将曾经的童真意趣展现在他眼前。
“朕眼神不济了。十三弟,你帮着看看,这一幅,鼠儿在做什么。”
允祥弯腰细看:“这里几笔,像是水纹,猫儿鼠儿可是在船上?莫不是在钓鱼?”
“钓鱼?”胤禛想了想,笑道:“不错,是在钓鱼。那鼠儿只会吃鱼,哪里会钓鱼?”
又问左右:“那香,燃尽了?”
“回皇上,还没,快了。”
胤禛盯着那画,又看了一会儿,笑着对允祥解释:“批不完的折子,怪烦的!累了看看描描这画,解解乏。只是,这香也燃得忒快了些。”
允祥有些伤感,想到现在他府中的那个人。昨日连着见了几批人,看完那些折子,已是三更。秦柱回说福晋与佟夫人那边来的王嬷嬷相谈甚欢,可巧佟夫人还在山间避暑,就自作主张留王嬷嬷住下了。今日一早,赶着去户部,办了几桩事,又进宫来,还没机会再与她深谈。她可知道,当初的信手涂鸦上,竟成了皇上的宝贝?
强打精神,赔笑道:“那些画甚是有趣。世上当真有敢欺负猫儿的老鼠么?”
“有过那么一只。没得手过几次,只好在心里想想,在纸上画画。”只怕是每回在他这里占不得上风,觉得受了委屈,回去就画一幅出气。胤禛心情极好,笑道:“那鼠儿还唱过这么一首歌。什么老鼠怕猫是谣传。什么懒猫不用怕。什么壮起鼠胆打猫。你听听,这鼠儿眼里可还有点王法么?这么胆大包天的鼠儿,出过一只就够了。”
顿了一下,脸色突然一黯,叹道:“那么精神的鼠儿,猫儿都拿她没辙。原以为,就算猫儿死了,那鼠儿也还活蹦乱跳着。谁成想——红颜薄命,她哪里像个薄命的样子?还是天妒红颜——老天爷不开眼啊!”
允祥的嘴唇动了动,没有说话,心中一片酸楚难过。
高无庸端了个托盘过来,小声提醒:“皇上,香燃尽了。”
“唔。”胤禛漫声应着,又盯着那画看了一小会儿,这才用丝缎裹了,放进托盘。
高无庸退开,小心收到一边的架子上。
胤禛端起茶,喝了几口,放下杯子,已经换过一种情绪,平静地问起户部的情况。
允祥按下心中思绪,专心汇报政务。
中间又宣召了两三位大臣,议事完毕,日已西垂。两人夜间还各有一堆折子要看。
允祥心里还惦记着要与楚言长谈,想早点回家:“臣弟告退。”
胤禛还有别的事要说:“策凌那边有消息么?准噶尔可有异动?怡安该到哪儿了?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吧?”
“策凌若在见到怡安以后派出信使,还在路上。算日子,怡安该在准噶尔了。最后的信报还是一切平安,准噶尔那边也很安静。”
胤禛叹道:“她能平安就好。这丫头娇生惯养,性子又犟,真让人不放心。万一出点什么事儿,朕没脸去见她母亲。”
犹豫地,又提起一桩:“她总是为了大清而死。当初,两边还僵着,靖安公主灵柩回京,也没操办丧礼,就送回江南本家。朕总觉得于心不忍。如今两下和好,准噶尔称臣,也该给她补一个像样的葬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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