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是比瘪咬病还凶狠？
张屏坐起身：“不是。李医官查到尸体都没得病。”
无昧睁大眼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张屏道：“李医官被兵卒带走前，拍了三下完骨穴。完骨穴在耳后，如果有病征，之前验尸体外部时就能验到，与开膛无关。拍三下那里，是示意三个人的脏腑无病灶。”
无昧更困惑：“如果尸体没病灶，为什么要把李医官和我们都关起来？”
张屏不说话了。
无昧嘟囔：“阿屏，不是哥要数落你，有些闲事不沾就没有事，你为啥就非要多这个事？中元节，煞气重，万一俞千总真要拿咱俩祭旗咋办？”
张屏垂下眼皮：“嵋哥，对不住，但我想查到真相。因为水灾疫病，咱们成了孤儿。不论这里是不是疫病，都不该再死人。”
无昧一怔，眼睛突然有点发涩，半晌才又看着帐帘道：“眼下咱们能不能囫囵出去都是个问题，你要怎么帮人家？”
帐外，火光升腾而起。
映在帐篷上的兵卒们的影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，随火光摇摆舞动着。
再长的夜，都终会过去。
火光熄，帐篷外的浓墨渐褪成白，似乎有什么军令下来，兵卒吆喝着列队，映在帐篷上的影子只剩下门前两个。
无昧突然扯着嗓子唱起道情，张屏在他旁边踏步转圈，一个小兵不耐烦地掀帘进帐：“嚎什么！等一时……”
一只装满土的铁钵狠狠砸在他脑后，小兵眼前一黑。
另一名小兵听得动静，进来，也是后颈一疼，栽倒在地。
无昧对着这两个昏迷的小兵作了几个揖，与张屏飞快脱下他两人的衣帽换上，闪出帐篷。
无昧往停尸的医帐方向瞅了瞅，身后响起一个声音：“磨蹭什么，速去应卯！”
无昧与张屏忙低头应了一声，吆喝他们的那个小兵又跑去其他地方催促了，两人迅速奔向村中。
他们避开往土地庙去的大道，贴着民宅墙根绕行，天上浓云密布，一丝风也没有，村里房子长得相似，七绕八绕，无昧有些晕了，瞅瞅满脸坚定往前走的张屏：“阿屏啊，我们到底往哪儿去？”
张屏仍是坚定地看着前方：“不知道，先走着。”
无昧一晕，身后忽有细微声响，一回头，竟是昨天他们进村时遇见的那个孩童，趴在篱笆上，瞪大眼瞅着他俩。
无昧愣住，小童哧溜滑下地，向屋中喊：“爷爷，爷爷！”
无昧脑中轰一声，拉着张屏要跑，张屏却站着不动。
堂屋门一开，昨天他们在村前遇见的老者走了出来，打量了他们一眼，打开院门。
张屏与无昧进了院子，随老者走到堂屋中，老者向小童道：“去，盛两碗浆汤来。”
张屏拱手：“多谢老丈，不用了，我们立刻就走，只想问老丈几件事。”
老者道：“整个村子都被围起来了，出去，难。你们还是等到夜里，试试从村口那里能不能跑，照昨天我跟你们说的路走。别往桥头村那边去，那里肯定也围住了，只会比这里严。村里人见你们面生，也得把你们抓起来送官。”
张屏道：“多谢指点，晚辈是想请问，去那位死者小召家，怎么走？”
老者愣了一下：“你们去那里做什么？”
张屏道：“晚辈觉得，这几位死者的亡故，都有些奇怪。”
老者叹了口气：“小哥，这时候，能走就赶紧走吧，别多管其他的了。”
无昧点头，在心中呐喊，阿屏哪，听老人家的劝吧，说不定帐篷里的两位军爷已经醒了，还不快跑，咱俩都得交代在这儿！
张屏肃然：“只有找到他们的死因，才能解决当下的困境，我们才真的能好好出去。”
老者的表情像被噎到了一样，无昧不得不给张屏圆话：“我师弟的意思是，时逢中元，那些亡者魂魄恐不得安息，身为道门中人，不可袖手旁观，当要尽力超度。”
老者的神情更加无奈。张屏站起身：“既然老丈不能告知，晚辈先告辞了。”
老者唉了一声，道：“从门口出去，右拐，顺着铺细砖的小路向南走，老槐树下，最靠村边的一家。那屋子就两间，小召原本不是我们小石湾的，所以他住的地方比别家都小。”
张屏立刻问：“他是哪里人？”
老者道：“桥头村的。你看他的姓就知道，他姓乔。我们小石湾这里就石、章、陈三个大姓，老汉我姓石，村里这个姓的，都跟我家有亲戚关系。桥头村那边，是乔、肖两个大姓。”
无昧问：“那他怎么住到这边来了？”
石老又叹一声：“这孩子命苦，他爹娘膝下就他一个，给他起名字叫小召，想再召出几个娃。结果几年前那场疫病，他爹娘都没了。听说是他爹先得了病，他娘把他爹关在屋里，不让他近前。他娘被他爹咬了，知道自己也要得病，怕传给他，就自尽了。他家只剩了他一个。官府把桥头村的病尸拉来这边那块荒地里一起化了。他求官府让他到这里来住，近着那块地，也算尽孝了，官府怜他孤苦，就把该赔给他的宅子赔到了这边，在村边起了两间小屋。谁曾想这次他竟又……”
无昧眼眶发热：“桥头村中其他姓乔的应当是他的亲戚吧，怎么也不照应一下？”
石老道：“那时候都只能各顾各的，桥头村比我们小石湾疫情重，有些全家都没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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